【庄陈/楼诚衍生】退路 08
短信发出后大概五分钟，厉薇薇的消息才传回来，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好啊，在哪？”
陈亦度的脑袋里搜索了一圈，最终选了一个离家格外远一些的地方。
他到的比厉薇薇和霍骁要早一点，想必那两个人是临时改了路线奔来的，以至于厉薇薇赶到的时候已经饿得愁苦着脸。
不过她既没发脾气，也没问是什么原因让陈亦度突然改了主意，因为他看上去心不在焉。
所以一顿饭下来，厉薇薇的话比从前少了一半，三个人就在大段的沉默里完成了这次友好聚餐。
饭后陈亦度又跟着去厉薇薇家拿了钥匙，但只是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刚刚七点半。时间像是被人刻意调慢了一般，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其实从下班到吃完饭回家也才两个钟头。
陈亦度端着半杯水从餐厅游荡到客厅，房间里太过安静了，这驱使着他走到CD架前，随便抽出一张塞进CD机里。
扬声器里飘出乐声，他听出来是柏林爱乐灌录的钢琴协奏曲，是2010年他和庄恕去迪士尼音乐厅听音乐会的那天顺路捎回来的。当年庄恕从美国来上海，还特意把它装进行李箱里一起带来，他知道他喜欢。
他们曾在家里听过无数遍，在洛杉矶的家，也在上海的家。陈亦度总是心心念念地想去听一次现场版，那一定会更精彩。
后来他去到法国，也的确听过不止一次，可从来都不是他想象中的感觉。
现在再听回唱片中的旋律，竟也觉得变了味道。
变了味道的又何止曾经熟悉的曲调呢。
陈亦度在偏厅架上画板，手稿在工作台上摊开，他从中挑出一张夹在画板上。画纸的左下角用铅笔写着两个蝇头小字——时空，是这件晚礼服的名字。他还曾经取过许多诸如此类的。
而厉薇薇不止一次对这些意象表示困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么高深莫测的风格？”
“怎么？不好看？”
“那倒不是。不过……这用在婚礼晚宴上合适吗？会不会太奇怪？”
他默不作声，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婚礼怎么了？爱情，不就是遥不可及又深不可测的样子么。
陈亦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今天会面对着这神秘莫测的东西突然来了灵感。
他擦掉几处图样，然后动笔画上新的，修改完毕又考虑该添上怎样的色彩。
在他挑选的时候，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握着一把马克笔，小跑去接，还顺手将房间里的乐声调低一点。
“度度啊，在忙吗？”
“妈，没有啊，我在家。您有事啊？”
“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呀，你半夜打电话给我也没讲清楚是有什么事。”
“啊，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告诉您我这段时间先不回去了。”
“为什么？公司事情多吗？”
“呃……是，最近正在和一家公司谈合作。”明明说的是实话，陈亦度却觉得没有底气。
“哦，那好，你也不要太辛苦。”
“嗯。”
“自己住得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刚才还有些紧张的心情听到这话就完全放松下来，忍不住嘴角上扬。三十有余的人了，还是会被当成小孩子。“妈，我很好啦。今晚还和薇薇、霍骁一起去吃饭。”
“啊！和薇薇、骁骁一起啊……不过你没事也不要总去打扰人家两个，小两口在一起的时间多宝贵啊，肯定也不喜欢被你烦。”
“我……”
“你可以请个阿姨呀，不想在公司吃还可以回家吃。”
果然有了干女儿之后，亲儿子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陈亦度皱着眉头瘪着嘴，“……哦，知道啦。妈，您什么时候来上海？”
“下个月……哎哟，我还没想好。”
“那您想好了记得告诉我，我好去机场接您。”
“……好，我先不跟你讲咯，我约了人看画展，要出门了。拜拜，度度。”
“拜拜，您路上……”小心两个字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他似乎能想象出七个时区外的人，赶时间时手忙脚乱的样子。她的身影和她的声音一样，永远会让他觉得温暖。
陈亦度把手机放回茶几上，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听到背后桌上的小东西再次发出了声响。
他以为是刚才挂断的太急，她少说了什么，但拿起来才看到信息条上闪现的名字——是“庄”，是他那天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忘记加回去的那个人。
他不着急点开，而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八点一刻，也许那人是与人共进晚餐后回到家了，所以才想起了自己。
“吃过晚饭了么？今天有没有发烧？”
这个点问自己有没有吃饭纯粹是客套话，陈亦度飞速的打了几个字回他，“吃了。没有。”
发送完毕，把手机攥在手里一起带到画架前。
“嗡——”掌心感受到振动。
“你的药忘记带走了，这段时间感冒容易反复，应该常备着。如果不方便，我给你送过去。”
你的，我的，什么都分的这么清楚。
“我已经好多了，不想吃了。谢谢。”
他再次将手机丢回桌上，而铃音和振动也再没有响起来。
房间里只听得低沉的乐声和笔尖摩擦纸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但这心里在今夜怕是又要长久难以安定。
第二天早上，陆晨曦正在急诊室里给病人缝合伤口，护士站的小护士小跑过来告诉她，“胸外庄大夫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谢谢。”
她忙完手头的工作，来到庄恕的办公室门前，从玻璃窗望进去，才发现里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这才推门进去。
庄恕和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人都站起身来。
“这就是我刚才跟您介绍过的陆晨曦大夫，是您父亲的首诊医生。”
陆晨曦走到两人身边，有些困惑。庄恕示意大家请坐，然后向她解释，“这位是刘老先生的女儿，刘瑀小姐。”
“您好，刘小姐。”她微微点头。
面色苍白的女人也对她挤出一个微笑。
“陆大夫是仁合医院食管癌手术最好的医生，如果您要选择手术，将由陆大夫主刀。”
“我？”她轻声反问，惊讶地扭头看向正在说话的人。这人怎么喜欢替人拿主意。
庄恕没有理会她，“不过我也必须告诉您，您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手术存在很大的风险，即使是最好的医生主刀，我们也无法向您保证什么，只能尽力。或者……您还可以选择保守治疗，通过抗生素控制肺部炎症和感染，然后提供必要的营养支持，至少可以维持半年以上。”
“半年……”女人的眉眼低垂下去，看起来又憔悴了几分，“这是要我数着日子过活么。庄医生，我还是刚才的话，我想救我父亲，我想救他，手术也许好也许坏，但我，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错过一个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她的眼眶微红，声音也在颤抖。
“所以，您还是选择手术，是吗？”
“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庄恕见状已经准备起身去拿手术同意书给她签，却被一旁的陆晨曦按住了胳膊。
“刘小姐，这次手术对您的父亲、对您、您的家人，甚至对我们医生来说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希望您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您还有个哥哥，不需要和他商量一下么？”
刘瑀抬头冷冷地看她，“他出差了，平时也很忙，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来之前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说一切由我决定。”
“但对您父亲的病情我想他也有知情权，所以希望您能把庄大夫说的也告诉他，如果还是要手术，一会儿我们拿到手术同意书之后会马上送给您签。”
庄恕听着她的话，悄悄推上右手边的抽屉。
“……好吧，我现在去联系他。谢谢你们。”
陆晨曦目送女人离开，转而坐到庄恕对面。
庄恕看她并没有为自己替她做了决定感到生气，还能如此冷静地劝说了病人家属，实在是让人意外。
“你确定要我主刀她父亲的手术？”她的语气也很温和。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昨天和你讨论那么久是为什么？而且说实话，食管癌手术的实践经验我远不如你，你是最合适的。哦……你放心，作为主治医生，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全权负责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责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知道你也是想给你的病人最好的治疗，换做我也一样……”
庄恕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他分明看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陆晨曦被他盯着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昨天晚上我也看了薛峦老师的情况，也是需要尽快手术的，手术难度也很大，在仁合，能主刀这台手术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我不是在和你讲交换条件，如果可以，这人情还是我欠你的。”
庄恕似乎领会了她今日反常举动的意图，他抿嘴轻笑，“没想到你对你前男友的事这么上心。”
她方才还是诚恳温柔的，只是在听到这句玩笑话后又管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喂，我也是为了给病人提供最好，最合适的治疗方案啊。好吧，要是这么说，如果有一天你的前女友来找你，请你救她的老师，她的亲人，你会不管不问吗？”
他当然不会。可庄恕没作声，他只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他如何能忍心看着那人承受自己早已看惯的生离死别的绝望呢。
“这也是我的工作。所以，不存在什么你欠我的。等刘老先生的手术确定下来，我们再研究这一台，好么？”
陆晨曦还没在心里讨伐完他那副八卦的样子，就被突如其来的应允堵得说不出话。“成……成吧。”
她疑惑这样的人真的会有前女友么？有大概也得是小天使转世才受得了他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