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陈/楼诚衍生】退路 02
吃过药后，陈亦度蜷在柔软的床垫里时醒时睡了许久，直到听见急促的门铃声。门外的人不知道按了多少次，铃声都有些嘶哑。
他迷迷糊糊地拉开门，Tiffany的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
“什么事？”这嗓音和门铃声也差不多。
“陈总，生病了？”她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陈亦度这幅样子，又察觉自己来的太过唐突，“早知道我应该买点药过来。”
陈亦度侧身示意她进门，屋外的风像是要带走他身上仅有的热度。“没关系，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
她一时无言，天知道他这趟出门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从手袋里拿出打印好的新日程表来让他确认，毕竟要有一个正当理由，再冲到别人家里才不会显得太奇怪。
可对面的人明显有些睁不开眼睛。
“明天的董事会要最终确定实体店开设的具体事宜，周三下午是很久之前就约好《南方娱乐杂志》的采访，然后就是周四晚有枫丹百货中国区的内部晚宴，开幕庆典定在周六上午九点，下午是……玲珑的入驻兼春夏时装发布会。”
她见陈亦度闭着眼轻轻点头，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他带着厚重的鼻音对她说谢谢。
她跟这个人已经共事了七年，他的风格变了许多，人也早就不再是不经世事的少年了。可她又觉得他好像没变过，至少对美的苛求，以及那点近乎顽固的执念丝毫未减。但她还是无法真正的看懂他，很少有人能看懂他。
“枫丹百货中国区的入驻资格您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就让给玲珑了，连条件都没谈，少赚了呢。”董事会都为这事差点吵翻了天。
陈亦度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她恋爱之后，性情比从前有趣了不少。于是他也配合她。
“厉薇薇不是要订婚了？我送她的贺礼。”
这礼也太贵重了些。Tiffany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的人是发烧在说胡话。
他笑起来，难得抛弃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大概是生病带来的副作用吧。他当然没有在胡说，这也是原因之一。“当年DU在法国拿到枫丹百货入驻权的时候，她还是我的搭档，帮了我很多，这你知道。现在她虽然去了玲珑，作了独立设计师，但并不代表我们就一定要成为对手。再说，难道我不让，你以为玲珑就得不到吗？”
他心里的情感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她忍不住继续逗他，“哦，您与前女友不但和平分手，甚至为庆贺其订婚大方放弃入驻国际知名百货公司的竞争资格，还专程飞回国出席她的发布会。陈总，您真是优秀前任的代表。”
陈亦度手撑在额前，苦笑着摇头，听上去还真是滑稽。
关于厉薇薇为什么是他前任女友这件事，Tiffany当然清楚。
当你的话里第一次出现了谎言，你就注定需要编造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让它显得圆满，而自己，最终也会迷失在那些真真假假的话里。
只是陈亦度没有预料到这个过程是如此仓促。
当所有的话筒对准他，一个个他远没有考虑过的问题被抛过来的时候，仿佛使他与庄恕几乎谈到崩溃的话题不过只是暴雨前的一阵妖风。
你看，澄清有什么用呢？他马上就后悔了。
“那么您的恋人其实另有其人吗？”他不知道还能有谁。
“所以说同性恋人的传闻其实是为时装周进行的一场炒作？”他从来不屑于做。
被堵在秀场外的状况着实让人尴尬，他必须要尽快结束这些让他根本无从谈起的话题。
“真实的就是真实的，不需要刻意制造新闻。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最近的这些传言给我，以及我的女友——厉薇薇小姐，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不希望我的生活被过多的关注，谢谢各位的关心，也希望你们体谅。”
他将局促完美地隐藏在冷酷的面具后，现场有那么一刻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无法质疑他所说的。
除了远在重洋之外的那个人，谁都没有权利质疑他。
可那个人偏偏没有质疑。“这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以后也会是。”
庄恕依旧是如同洞悉一切的冷静语气，隔着电话，陈亦度不能分辨他此刻的心情。“你满意了？”
那边许久没有动静。“她的确很合适你。”金童玉女，珠联璧合，是同行、知己，当然也可以是爱人。庄恕的声音微微发颤。
可答非所问。他紧咬着牙关吐出一个“是。”
“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多想痛快地拒绝他。像从前闹别扭时候一样的安慰，甚至是愤怒他都需要，但唯独不需要这个。他希望那个人能收敛所谓的理智，哪怕只是残存的一点。可是过去的也许再回不去了吧。
“这就是我的决定。”
“……好。”
Tiffany在门外听到某种物体被狠狠摔在墙壁上的声音，然后分崩离析落了一地。厉薇薇满头是汗地从电梯口跑出来，在她即将敲门进去的那一刻，停下来大口喘息着向她摇头。
“不要进去了，有些事别人解决不了的。”
Tiffany对厉薇薇当时的话越来越深信不疑。比如，没有人能治好陈亦度的医院恐惧症，没有人能永远将他留在上海，除了他自己。
总要自己先看开些，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陈亦度觉得她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可他没有精神去细想，困意又上来了。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断断续续地做着那些早已重复过无数次的梦。
像是在上海，又像是在洛杉矶。
他坐在公寓楼下的咖啡店的角落里修改参赛设计稿，顺便等人下班。如果没有意外，那个人的车六点半钟会停在路对面，他透过玻璃窗正对着的地方。进门会先打包两枚蛋糕，然后拎到他的桌上，坐在他身边小声询问，“忙完了没有？”
他如果并不饿，就会在座位上多磨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的人说话，手里的笔早就不知道划到哪儿去了。
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外行，也都算不上健谈。可偏偏还是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CD，剧场，垃圾食品，中国菜。也许他们就像数学课本上的两个圆，除了职业，都是交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状况，是缘分还是巧合。不过，怎样都好。
在路灯完全亮起之前，他们一起上楼回家，虽然他只是在此暂住。
他对厨房里的事情完全不在行，所以只能坐在书桌前一边整理图纸一边等待。那人的手艺甚至远远胜过他的母亲，他一直很好奇做饭的天赋和职业是否真的有关系。
那个人将饭菜端上桌，示意他吃饭，却没有叫他的名字。
每次一闻到味道肚子就开始叫，那人只是看着他笑，这让他觉得不好意思。就像他总是忘记客厅和餐厅之间的一小级台阶，动不动就要在隔断墙边摔倒。
就在倒地之前，陈亦度浑身一抖。
他又一次从梦境中抽离出来。他双手撑着坐起，感觉体内的药物起了效，意识清楚了不少。手机上的时间告诉他，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窗外夜色已至。即便这次什么都没闻到，肚子还是很合时宜的咕咕作响。
他一路走出去打开室内的灯，刚在玄关徘徊了两步，犹豫是否要出门觅食，门铃再次响起来。
门外站着一个穿黄黑色衣服带头盔的小哥，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向他递过去。“先生，这是您的外卖。”
他当然还没来得及点外卖。“呃……谢谢。”
摸上去温热的袋子被他接过来，关上门，肚子叫的更厉害了。他还没忘记向那个细心体贴的人道谢。“辛苦你了，谢谢。to Tiffany”
他猜，她大概是这两天被感谢到不好意思了吧，所以只回了一串省略号加一个“没事”。
“Tiffany”的品味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连点的餐都如此合他胃口，只是这味道会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熟悉。他不能细想，却还是打算记下这家餐厅的地址方便以后光顾，可在袋子里翻来翻去，他什么都没发现。连袋子都是印花帆布的，兴许是家私房菜。
房内静得让人觉得无趣。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餐桌上，不料社交账号刚刚登录，就收到了厉薇薇的视频通话邀请。
“生病好一些了吗？”
温柔的声音飘进耳朵，他咽下口中的粥，“嗯，你怎么知道？”
“下午打电话到公司，Tiffany告诉我的。本来有点问题要请教你，可她说你今天生病告假。想打电话问你到底怎么样了，谁知道忙了一下午手机都没电了，所以只好在晚餐时间打扰你了。是外卖吗？”
厉薇薇讲起话来还是喋喋不休，他没空插嘴，只好又拿起手里的汤匙。
“嗯。有什么问题？”
屏幕上的女人愣了几秒，“呃……看起来蛮好吃的。”
陈亦度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说你下午找我，有什么问题。”
“哦，呵，现在已经没事了，”她说着往耳后拨一拨头发，“明天下午我就回上海了，见面再和你细说。”
“好。那霍骁呢？”
“他要迟一天再走，有两件婚纱还在修改，我需要回去看一下会场布置。你也一起吧。”
“这……可以么？”她已经是要订婚的人，这让他有些犹豫，他终究还是怕了有些人的别有用心。
“当然，你是这里最优秀的设计师，是枫丹百货的合作伙伴，是我的朋友。”
是，他们是可以做朋友的。他们也一直都是朋友。
“好。那就……明天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