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陈/楼诚衍生】退路 04
厉薇薇大概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今天会出这种状况。
发布会上压轴出场的模特儿突然扭了脚，偏偏这次又没有安排救急的人。场外的工作人员更在此时跑进化妆间，给本就着急上火的人添了一把柴，“厉总，霍总说外面一切准备就绪，发布会5分钟后开始。”
“嗯。”
传话的小姑娘走得匆忙，没捕捉到这一屋子人的神情。角落里的那几个小助理早已被厉薇薇冷到极点的声音吓得发毛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壮着胆子开口，“厉……厉总，不然临时撤……撤掉一套吧。”
她抬眼扫视了一圈，只是重重地呼了口气，“如果没有好方法就不要给我提建议。你们两个拿上衣服，跟我来。”
被选中的两个“幸运儿”突然觉得全身僵硬不知所措。“厉总，您该不会是要……”
“不然呢？你们还有别的主意么？”
房间里没人作声。走之前她还瞥了一眼小助理怀抱的婚纱尺码，唉，事已至此，也只能认栽了。
跟着进来的两人，一个整理头纱，一个帮厉薇薇系衣带，可她们却一致认为站在穿衣镜前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她一直盯着镜中人发愣，仿佛对腰间快要将自己勒断的力量毫无感觉，她们猜她也许正想着台下坐着的那位。准新娘要提前见到新郎了，换作谁应该都会紧张吧。
可厉薇薇脑子里飘过的偏偏是陈亦度的脸。她从来没有想过昨日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现，更不知道他看到时会作何反应。虽然她当年刚好出差并未在场，虽然很多人都只是一时兴起其实对那些旧事丝毫没有在意，但她知道那些事就藏在他心底半点不敢忘记。
所以直到她们催促她上台，华丽的婚纱拖尾铺在身后，手里的捧花却还跟着发抖。
她微微抬头，迎面对上霍骁的目光。他在人群中坐得笔直，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惊是喜，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活像是个站在糖果店玻璃橱窗前的孩子。
你有没有感受过那种被冲昏头脑的感觉？厉薇薇现在大概终于可以做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穿过两侧的模特儿，走到T台最前端，站在她的爱人面前。她自信而且坚定地路过了许多人，甚至没有注意陈亦度的表情。
“今天，首先要感谢各位的到场……”
陈亦度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怎样的表情。他似是听不清她的话，方才缓缓经过的身影还让他觉得恍惚。
这像极了他第一次穿着自己设计的男装站在T台上的时候，他不再只是隐藏在一场“关于爱情”的盛宴幕后的人，而是本身就是这场盛宴的一部分。
胸前的捧花是早早预订的6朵香槟玫瑰，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月前被那人套上的求婚戒指，放眼望去身边还是各式各样的婚纱礼服。Tiffany忍不住调侃他，“怕是您一上台，这秀场马上就变成婚礼现场。”
可惜，最重要的另一个人不在。只是现在想来，陈亦度倒觉得庆幸。
他也是这样骄傲地走到所有人视线的交点，礼貌地接受掌声，表示感谢。
他说，爱情能够赐予人灵感。
“DU希望与你一起见证爱情。”
彼时坐在台下的还有那位金发的法国女士，就在他扭头便可以看到的位置。她随着观众席上的人一起鼓掌，用温柔的法语回应他，“我想，你也一定正在见证自己的爱情。”
“我很幸运。”
如果没有发生以后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想请问霍骁先生，”台下被猝不及防点中姓名的人“噌”地站起来，一半的目光转向他，“霍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愿意，当然愿意。
看客们难免被气氛感染，欢呼着起立。陈亦度也跟着站起来，他明白这一次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不过，别人的故事的确比自己的好太多了不是么？
发布会结束，观众都已退场，他落在最后转身要走，却见厉薇薇换下衣服匆忙跑了回来，而霍骁只远远地望着她。
“今天的发布会很成功，祝贺你。”
即便听得出他是真心地祝福自己，她却还是不安，“谢谢……今天实在是……是场意外，我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所以，迫不得已。不过，阿度，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忙……”
陈亦度带着笑意故意打断她的话，“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没关系的。”这不该是件让人为难的事。
霍骁也多多少少从厉薇薇那里听说过她和陈亦度之间那些与她不算相干的过往，只觉得此时气氛稍显尴尬，于是快步走上前，“薇薇，亦度，我现在要马上回公司一趟，我们晚点庆功宴见。”说着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哦，对，我差点忘了，阿度，今晚玲珑的庆功宴你可一定要来。”
眼前的人一唱一和，陈亦度想是推脱不掉了，“你们都这么说了，我怎么敢不去？”
“那就晚上见？”
“晚上见。”
说是庆功宴，其实更像是朋友聚会。在场的各位无非是彼此的同事，伙伴，或者家人。这倒让陈亦度觉得轻松。
可酒还没过几巡，他看上去就像是要醉了。Tiffany和厉薇薇交换了一个眼神，走过去问他是否有事。他笑着摆手，没有作声。
当众人凑到一起拍照玩闹，他也只是端着半杯酒默默坐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窗外的夜色掩盖了天空的阴沉，深秋的风大概能够让人清醒几分。
厉薇薇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出来，顺手拍了一把身边人的肩，“阿度人呢？”
霍骁顺着她的声音回头看，方才的位置空空如也，只留一只空酒杯立在桌上。“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
“哦。”
想来即便是一个人走路出去也不会走得太远。
陈亦度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远，只是将身上的大衣又裹紧了些，低头挡住进风的领口。他没有戴任何伪装的饰物，就这样走在行人中间。你看，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只是晚风不能尽如人意，它丝毫没有打算将人唤醒的意思。他越走越觉得这风像是要将自己吹得摇晃，连同胃里的酒和脑袋里的影像一起在身体里肆意横行，撞得他难受。
记不清排队等了多少个红灯才终于没了向前走的欲望，右手边刚好是一处音乐广场，喷泉池已经过了表演时间，人影零星。
年轻的夫妇坐在池边的台阶上，远处跑闹的小男孩会笑着突然扑上其中一位的背，似乎非要吓人一跳才肯罢休。
他也走过去坐到他们的对面，迎面吹过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气味，可是这里离海还远。离家也远，他觉得头脑昏沉，怕是不能再走回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电量已经仅剩红色的小格，Tiffany的号码就在拇指边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可他不想拨出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也想学着那个孩子做一场恶作剧。
虽然陈亦度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吓别人，还是在吓自己。那个早就确认停机的号码始终是他黑名单里唯一的存在，也许只有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才敢将它短暂的释放出来，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他甚至不介意它可能已有了新的归属，即便如此，也不过一句道歉而已，等他醒来把记录删去，从此便可以彻底放弃了。可他偏偏从来没收到过回音。
“要下雨了。”还是简讯，像是又一粒沙被投入大海，是他早已习惯了的平静。
所以，免不了要再打一个电话向宴会上正玩得兴起的人求救。
只是屏幕再次亮起，却不是被他唤醒的。
他晕乎乎地输了好几次密码，才点开了那条没有姓名的未读信息。
“告诉我你在哪。”
当厉薇薇意识到陈亦度早已独自离开的时候，再拨他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电话打到办公室也始终是忙音，而Tiffany早就醉醺醺地被送回家了，她无人可问。
“也许他是打车回去了。”霍骁轻拍她的背宽慰她，“不然我陪你去他家看看。”
万幸，刚到陈亦度家楼下她就看到客厅内的灯亮着。
两人急忙冲上楼，按过门铃很快就听到屋内有人走过来的声音，看来他还清醒。
厉薇薇甚至已经做好了恶狠狠的表情，决心要教育一下那个让人担惊受怕的家伙，可房门打开，她却傻了眼。
你确定眼前被推开的这个，不是任意门吗？
“欧文？怎么会……”
霍骁从没见过这个被叫做“欧文”的人，但他隐约能猜出这也许就是厉薇薇口中陈亦度那位难以言说的朋友。
庄恕看着愣在原地两个人，侧了侧身，“不进来说么？”
厉薇薇局促地跟在他身后，明明进门前还有很多话要问，现在却半句都说不出口。
他也知道这次见面比上次在餐厅洗手间来得更奇怪，于是也没等她开口。“他……喝醉了，现在在卧室休息。我是收到他的短信，所以才顺路送他回来。”
“短信？那他……”
“睡一觉就没事了，放心。”
其实厉薇薇想问的不是这个。
“既然你们过来了，我想我也可以走了。”
“等等！”厉薇薇赶在他开门之前叫住他，“等等，庄医生。我该怎么说？如果他醒来问起我，我该怎么说？麻烦你告诉我。”
庄恕沉默了许久才再次面向她。
“如果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就不要说了吧。谢谢，再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