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想写洪季。
(毫无逻辑_(:зゝ∠)_)
季白从缅甸被送回北京的那天,帝都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洪少秋觉得那个消息就像是在自己脑袋边炸响的雷,和着电话另一端的雨声,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彻底。不自觉的握拳,掌心掐出的指甲痕深深浅浅,他在发抖。临时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他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地从办公室跑出去钻上了车。也许坐个什么飞机高铁动车才是更快的方法,可是他不能想,他也不想等。大概只有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是离那个人更近一点才让他安心。
国安局到医院,整整十个小时。
跟着特殊航班和救护车一路回来的是许诩和赵寒,洪少秋一赶到医院就见到了这两个人。赵寒蹲在手术室旁的角落里,丧着脸,个子小小的姑娘坐在长椅上,发丝还潮湿着,眼底挂着泪。
人还……在抢救,怎么就都哭上了!洪少秋真想冲上去把眼前没精打采的两个人揪起来。可他哆哆嗦嗦下不去手。妈的,他也想哭。
他死咬着牙,抬头看见走廊另一头颤颤巍巍走过来另一个人,一位老人,他在季白家的照片里见过。赵寒迎上去搀着他,喊他“季爷爷”。洪少秋这才第一次真正的认识了。
“季司令,您好,我…我是季白的…同事,洪少秋。”
“这是国安局的洪队长,和三哥一起办过案子,刚从青岛赶过来。”赵寒补充道。
老人家像是听明白了,虽然面色不佳,但还是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缓缓伸过去握洪少秋的手。他的手太冷,始终虚撑着一个架子,不敢握得太实。“这么远还过来看他,辛苦你了,小洪同志。谢谢,谢谢。”
洪少秋觉得他担不起这两个字。可他只得紧紧地回握那只瘦弱而有力的手,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老人家原是执意要留下来守着这个他最最疼爱的小孙子的,可谁都知道这不可行。三人轮着劝了一番,最终让赵寒送他回了家。
“病危通知……老爷子已经签了吧。”洪少秋坐到了许诩旁边,瞥见小姑娘忍着哭声点头。“他……进去多久了?”
“四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是挺久了。不过,只要他能醒过来。
洪少秋手肘撑在膝上,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望着走廊尽头的窗,计算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天亮,或者,盯着手术室的门,希望看见它被打开,医生能推着那个人出来,脑袋身上缠成怎样都不要紧,他只想听他们说一句“手术成功了”。
就这么睁了一夜,留了满眼的血丝和窗户缝隙里满满的烟蒂。
万幸,那句话他最终还是听到了。
季白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一个星期才见到了那个满脸憔悴的人。
洪少秋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喷出的气断断续续,“居然…没死。”
什么叫居然!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可是这么矫情的话,洪少秋没说出口。
他一只手握着季白的手,另一只手在他鼻尖上点了点。“这账,等你好了我们慢慢算。”只不过说话鼻音太重,季白觉得嗡嗡听不清。
这大概是他最柔软的一面了。
不只洪少秋,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季队长,虽说让人心疼个半死。但洪少秋还是忍不住想逗他,“等你出院,先和我回家见我爸妈。”
床上的人瞪着眼没说话,只是氧气罩喷了满满的雾气。
“怎么?我这几天在这儿可是把你家里人都见了个遍。该轮到你了。”
原来所有人都来过都知道了,这次他倒也不用到处串供瞒着谁了。
洪少秋听见了明显的喘息声,一种感觉来得不合时宜。“放心,他们都知道你的恢复情况很好。”
季白这才安静下来。从选择了这条路开始,他大概就一直在等着这样一天,即便是把每一次都当做最后一次,他还是一样舍不得。从前就有那么多人给他惦记着,如今又多了个洪少秋,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闭上眼睛,感觉旁边的人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手背。像是心脏搏动的热度随着血液流过全身,是挺好的,被人爱着。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惊得洪少秋“噌”地坐直了身子。季白发誓,如果不是还吸着氧气浑身痛,他一定会笑出声来。他也没见过这么羞怯的洪队长。
“你这个小崽子,竟然想抢在我老头子的前面。没门儿!”大概是托了季白醒过来的福,季老爷子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拄着拐棍快步走在两位中年人的前面。
洪少秋赶忙让出了位置,让那一家三口能离得近些。“季白,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你啊……”妈妈总是不能说太多话,可抑制情绪太过痛苦。身边的男人走上来,揽过她的肩膀。
“这几天真的是多亏了少秋,等你出院,我们可都得好好谢谢人家。”
洪少秋这下真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季白看着父亲点点头,顺便瞥他一眼。看来家长这关基础打得不错。
“叔叔您太客气了。应该的。”
呸!
从撤了氧气瓶到能在病床上坐直了说话,季白觉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开始能和洪少秋一人一句赶着讲的时候,他觉得开心,两片薄唇张张合合地没个消停,尽管那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蛮横”起来让人堵得慌。
而那个“蛮横”的人呢,正老老实实坐在床尾给他削苹果。片下最大的一块苹果皮趁他没防备一把给他塞进嘴里,“我觉得你的语言中枢需要休息。”
这苹果皮厚的能拿去拌沙拉了。季白也不管洗没洗,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倒真的是很一会儿没回应他。
洪少秋抬头看他,怕爱人闷声不响地跟自己赌气。季白的目光定在某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喜也不恼。“想什么呢?”
床上的人没反应。他握着水果刀柄在那人眼前晃。
“啊,”爱人一张嘴,半截苹果皮掉了出来,洪少秋哼笑一声伸手捡走。“我想……先告诉爷爷。”
“告诉什么?”
“我们的事。”他很肯定。
洪少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季老爷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子,同不同意且放在一边,季白认定了的,对他来说,就比什么都重要。身为长者,足够分量,若不反对,那自然最好。可是,“不行,老爷子年纪都那么大了,你冷不丁一提再给他吓出个好歹,回头直接住进来陪你,这不合适吧?”
是不合适,可这个人说的也太夸张了。季白对他翻了个眼。
“那就再过半个月赵寒婚礼,爸妈都会到场。正好公开,告诉所有人。”
洪少秋觉得他大概是之前昏迷太久了,现在脑袋转得快越想越离谱。“你给赵寒添什么乱!别你结不了婚,也不让人家好好结个婚。”
小暴脾气窜上来,季白觉得伤口都隐隐作痛。“这也不行,那倒要洪队长教教我。”
一般被叫“洪队长”的时候,洪少秋就知道这人是真与他置气了。“急什么,伤还没好操这么多心。”
显然一句话打发不了也安慰不好季白,他脸色沉下来,“你怕什么?”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呵,季白笑了。那人把他说的像只老虎,可分明他自己才是更凶的那个。“所以,和我在一起,会吓到他们?”
洪少秋终于削完了手里的苹果,约莫还剩半个。“当然不会,一点也不意外。”他放下水果刀,把小巧的果子递给爱人,以及他永远不容置疑的心。“虽然意外才该是你我这类人常见的,但是季白,和你在一起本就是我生命里最为顺理成章的事情。谁也无法拒绝。”
谁也无法拒绝,无法拒绝爱,和耳边的情话。“算了,听…听你的。”
他大概是听到爱人哽咽了一下。
说多了。“早就该听我的。”
出院那天,季老爷子一早就在家忙活着迎接他的宝贝孙子。不过,这该来的人他也一个都没忘了。
在厨房里帮着打下手的许诩被他笑着招招手叫过来。
“小许同志啊,少秋那孩子平时喜欢吃什么呀?”
许诩瞪大眼睛盯着老人家,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自己按理来说不应该知道,所以她也的确是不知道的,即便动用心理分析她也分析不出自己师父爱人的喜好。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您……您说谁?”
季老爷子依旧笑眯眯地,“洪少秋啊,三儿的那位小朋友!”
“阿嚏!”
医院门口传来了两声响亮的喷嚏。
“哎哟哟伤口疼,今儿这太阳可真好。”
“没你好。走吧。”